行子朝欲发[2]，驱车不得留。
驱车下长坂[3]，顾见城东楼。
远别情已惨，况此艰难秋！
分手诀河梁[4]，涕下不可收。
车行望渐杳，飞埃越层丘。
迟回歧路侧[5]，孰知我心忧！
我心忧以伤，君去阻且长[6]。
一别岂得已？母老思所将。
奉命危难际，流俗反猜量[7]。
黄鹄万里逝[8]，岂伊为稻粱[9]？
栋火及毛羽，燕雀犹栖堂[10]。
跳梁多不测[11]，君行戒前途。
达命谅何滞[12]，将母能忘虞。
安居尤阱擭[13]，关路非歧岖。
令德崇易简[14]，可以知险阻。
结茆湖水阴[15]，幽期终不忘[16]。
伊尔得相就[17]，我心亦何伤！
世艰变倏忽，人命非可常。
斯文天未坠，别短会日长。
南寺春月夜，风泉闲竹房。
逢僧或停楫，先扫白云床[18]。
【注释】
[1]正德七年二月，湛若水奉朝廷之命出使安南国。离开京城之际，王阳明心中满怀伤感，特作此诗送行。湛甘泉：湛若水（1466—1560年），字元明，号甘泉，广东增城（今属广东省广州市）人，明代哲学家、教育家、书法家。在翰林院时与王阳明同时讲学，主张“随处体认天理”“知行并进”，反对“知先行后”。
[2]行子：远游的人。
[3]长坂：高坡。
[4]河梁：指送别之地。
[5]迟回：徘徊。歧路：岔路。
[6]阻且长：道路险阻又漫长。
[7]流俗：指世间平庸的人。
[8]黄鹄：鸟名，此处比喻高才贤士。
[9]岂伊：犹岂，难道。
[10]栋火及毛羽，燕雀犹栖堂：引用“燕雀处堂”典故，比喻庸俗浅薄的人因生活安定而失去警惕性，大祸临头而不自知。
[11]跳梁：跳跳蹦蹦。多用来比喻跋扈、强横。
[12]达命：知命。
[13]阱擭（huò）：陷阱和设于其中的捕兽装置。
[14]令德：美德。易简：宽和，不固执。
[15]结茆（máo）：亦作“结茅”，即编茅为屋，指建造简陋的屋舍。湖水阴：湖水的南面。古代以“山南水北”为阳，“山北水南”为阴。
[16]幽期：隐逸的约定。
[17]相就：会面。
[18]白云：比喻归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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