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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浮华 着用功

原文:
注释

谪居两年,无可与语者。归途乃得诸友,何幸何幸!方以为喜,又遽[1]尔别去,极怏怏也。绝学之余,求道者少 ;一齐众楚[2],最易摇夺。自非豪杰,鲜有卓然不变者。诸友宜相砥砺夹持,务期有成。近世士夫亦有稍知求道者,皆因实德未成而先揭标榜,以来世俗之谤,是以往往隳堕[3]无立,反为斯道之梗。诸友宜以是为鉴,刊落声华[4],务于切己处着实用力。

前在寺中所云静坐事,非欲坐禅入定。盖因吾辈平日为事物纷拿[5],未知为己,欲以此补小学收放心[6]一段工夫耳。明道[7]云:“才学便须知有着力处,既学便须知有得力处。”诸友宜于此处着力,方有进步,异时始有得力处也。“学要鞭辟近里着己[8]”“君子之道暗然而日章[9]”“为名与为利,虽清浊不同,然其利心则一”“谦受益”“不求异于人,而求同于理”,此数语宜书之壁间,常目在之。举业不患妨功,惟患夺志。只如前日所约,循循为之,亦自两无相碍。所谓知得洒扫应对[10],便是精义入神[11]也。

出处:

《卷四·文录一·书一·与辰中诸生》

译文:
近世以来,士大夫中也有在治学求道上稍有成就的人,都是因为实际的德行尚未修炼到家就开始夸耀宣扬,从而引来世俗的批评和毁谤,结果往往一蹶不振,甚至在求道路上无法立足,原来所标榜的东西反而成了求道路上的障碍。各位朋友应该以此为鉴,摒除声誉名利,务必在自己身心上认真踏实地下功夫。
名句:

近世士夫亦有稍知求道者,皆因实德未成而先揭标榜,以来世俗之谤,是以往往隳堕无立,反为斯道之梗。诸友宜以是为鉴,刊落声华,务于切己处着实用力。

解析:

学问之道无他,求其放心而已 正德三年,王阳明在贬赴贵州龙场的途中短暂经停辰州,期间因其精彩的讲学受到众多学子追慕。三年后,王阳明贬谪期满被调至江西任庐陵知县,赴任途中再次经过辰州,受到当地一众学子的热情欢迎,与他们交谈甚欢。离开辰州后,王阳明心中挂念辰州学子,尤其担心他们的修习会中道而废,于是特意寄此书信以示教诫勉励。 在书信中,王阳明认为修习圣学的关键功夫在于“收放心”。其观点继承孟子“学问之道无他,求其放心而已矣”的观点。在孟子看来,人生境界与学问之道的关键都是要将被私欲杂念影响的外驰之心找回来,而王阳明所强调的修心之学与孟子的观点一致 :“学者,学此心也 ;求者,求此心也。”学问修养的本质不过就是在探求本心。然而他们却处于“绝学之余,求道者少 ;一齐众楚,最易摇夺”的环境中。圣人之道甚是难求,加上世事风气嘈杂浮躁,心也就更容易受到干扰而外驰松懈。为此,王阳明指出三点“收放心”的修养功夫。 ⊙ 刊落声华 “刊落声华”被刘宗周称为学人第一义,即强调要摒除声名,不为外好所诱,不为外物所扰,专集精力以治朴学。王阳明很早就指出“为学大病在好名”的时弊,很多人修学做事只是为了实现声誉名利,因此心思攀缘、心气浮躁,导致放失其心。在王阳明看来,“实德未成而先揭标榜”的人不仅自己错知错行,还给其他有志于圣学的学子做了反面引导,而之所以会有这一行为,究其原因就是失去了自己的本心,导致好名好胜不自知,自视甚高,外驰其心。张居正曾深刻阐述如何制约这种放失之心 :“大抵人心,易于放失,如六马在御一般,御勒稍疏,必致奔溃,故须时常摄伏,然后操纵在我,无泛驾之虞,存心之功,亦犹是也。”在他看来,要收敛放失之心,如同御马之术,缰绳在手,该紧的时候就不能放松,精神还要集中,时刻监视,否则一旦放松,即有可能倾覆。所谓“刊落声华”也就是要通过收敛心性,减少向外放逐之心,精进修养。 再者,作为学养功夫,刊落声华也要甘于寂寞。所谓甘于寂寞,就是求学问道要耐得住困苦。王阳明所追慕的圣人之学,并不是什么富贵功名的捷径,更不是什么康庄大道,相反更需要的是沉潜书卷,十年廿载的伏案之功。通过这些苦功夫、笨功夫的磨炼才能收敛心性、剔除杂念,因此这条道路注定是艰难寂寞的。这种寂寞的考验并不为王阳明所独有,而是千古以来为圣贤必经的一关。在今天依旧如此。许多学子深造学历,并不是为了刻苦钻研有所建树,而是为了履历光鲜,与传统的为学之道背道而驰。为学者,只有自觉抵拒名与利的诱惑,摒除声名、财富、地位的欲念,甘于寂寞,苦中作乐,得其滋味和乐趣,才算是真正做到并领悟了“收放心”的学问之功。 ⊙ 静心沉潜 静心沉潜,是学养之定力,也是专一之功。正如孟子所说的学弈之理,静心沉潜是心的定力,有了定力才能坚忍不拔 ;缺少定力的人,则会心猿意马,最终徒劳无功。北齐时期思想家刘昼曾在《刘子》中提出:“学者出于心,心为身之主,耳目候于心。若心不在学,则听诵不闻,视简不见。如欲炼业,必先正心,而后理义入焉。”意思是心是身体的主宰,耳朵眼睛都听命于心。如果心不在学上,也只能是充耳不闻,视而不见。所以“学贵专心”,想要学有所获,就必须全身心投入,而投入的关键就是要静心,静心沉潜才能让心中的杂念沉淀。王阳明在辰州时期,为了让弟子静心沉潜,曾提倡过静坐的修养功夫,他主张通过“静坐”去“息思虑”,心不静就会产生很多私欲杂念,有了私欲杂念自然就做不到专注。所以做学问,尤其须静下心来,摒弃世俗杂念,真正投入心力,觉悟心性的本体,克除心中的私欲。值得强调的是,王阳明所提倡的静坐并非禅学,不是为了让人堕入虚空之中,相反是省察克己,省察私欲、杂念,然后去克治,找回自己的本心。那么,如何检验是否做到了静心沉潜?有句话说得好,人如果坐在咆哮的拖拉机里还能听到稻田里蟋蟀的鸣叫,必然是泰然自若,不失本心。 ⊙ 切己用功 “收放心”还要求切己用功,即要在自己身上实实在在下功夫。这看起来是最简易的功夫,其实也是最难的事。在王阳明看来,心的收放自如需要“事上磨炼”。《传习录》中说 :“徒知静养而不用克己功夫也。如此,临事便要倾倒。人须在事上磨,方立得住,方能静亦定,动亦定。”想要克除私心杂念,只知道静养是不够的,还必须在事上磨炼自己。事无大小,每件事都可磨炼心性。如果连扫洒清洁之事都能抛开私欲、名利之心去做,便是心领神会了。左宗棠在《与陶少云书》中也曾阐述过这种磨炼之功,“学业才识,不日进则日退。须随时随事留心着力为要。事无大小,均有一当然之理。即事穷理,何处非学?昔人云:‘此心如水,不流即腐。’”他做了生动的比喻,心就如流水一样,只要不流动就会干涸腐败,所以学业和才识,每天不是进步就是后退,因而需要随时随地遇事留心,要通过多做事、多历练,有意识地磨炼自己。《孟子·告子下》中也说 :“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面对艰难困苦,部分人的态度是畏惧、胆怯和逃避,因为他们往往不知道困苦磨难对个人修养的意义。然而,真功夫一定来自事上磨炼,不是作壁上观,更不是坐而论道,越是困难之时恰恰越是磨砺心志的绝好时机。所以,王阳明在学问之功里强调“学要鞭辟近里着己”,也就是学问做事不能只做表面,要深入探析,切中要害,敢于主动吃苦。此外,切己用功,也是在提醒人们,阳明心学绝不是口耳之学,事事物物中皆有道理,处处留心皆是学问,事上磨炼就是要切实在生活中运用,只学不做、知而不行只会成为说教的理学,也就背离了王阳明所求的本心。 王阳明常说“君子之学以明其心”。做学问,尤其是圣贤之学,其目的是要从自己的内心去寻找真理,因此“收放心”的修养功夫,就是“格心”,通过静心沉潜、事上磨炼、摒除私欲杂念、不外驰放纵等方式,从而把心留住。在尘事纷繁杂芜、物欲横流的今天,倾听圣贤之语、笃行修养,是要通过圣贤照见自己,在自己心上找问题,以圣贤之心为明镜,则可知己深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