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教研 倡德育
《卷二·语录二·传习录中·教约》
凡习礼歌诗之类,皆所以常存童子之心,使其乐习不倦,而无暇及于邪僻。
立德树人,德育为先 《教约》是《训蒙大意示教读刘伯颂等》的延伸之作,二者也被合称为《社学教条》。在提出儿童教育应“顺导性情”的主张后,王阳明对蒙学的教学方式做出了具体规定,于是颁发《教约》晓谕社学教师。 在儿童教习引导上,王阳明继承儒学“德育”思想,提倡以德为先。因此他于《教约》中规定教习次序为:“每日工夫,先考德,次背书诵书,次习礼,或作课仿,次复诵书讲书,次歌诗。”将道德教育摆在儿童教育的第一位,其次才是记诵辞章。从孔子开始,儒家就提倡通过“礼”与“仁”的道德教育去感化孩童,使他们心地良善、无奸邪之心,这在孔子看来是最根本的教化方法。孔子曾在《大戴礼记·保傅》中强调 :“少成若天性,习贯9之为常。”习性一旦养成就很难改变。因此,早期的道德教育对后天品质的培养至关重要。童蒙时期若不以道德规范其言行举止,长大后的积习就很难改了。 王阳明倡导教育的第一要务为“明人伦”。所谓“明人伦”,即教育儿童明白人伦秩序、长幼之别,揭示接人待物、为人处世的道理,继而培养孩子优良的品性。在《训蒙大意示教读刘伯颂等》中,王阳明强调:“古之教者,教以人伦。后世记诵辞章之习起,而先王之教亡。今教童子,惟当以孝、弟、忠、信、礼、义、廉、耻为专务。”在王阳明看来,“明人伦”不是纯粹的知识教育,人伦本身就是人的本性良知,即便是儿童,从小也知道要孝顺自己的父母,尊敬自己的兄长。人伦不是封建礼教,而是激发孩子本性中的善。所以在《教约》中,王阳明提出以“考德”来检验孩子的爱敬之心,要求老师在考核功课之前,先询问敬爱长辈有没有发自真心,这份真心会不会松懈 ;温凊定省的礼仪,有没有努力践行 ;言行举止,是否忠信笃实,不欺妄自己的内心。通过这些反省内求,让孩子检视自己的行为是否符合道德规范,有则改之,无则加勉,从而修养自己,安于内心,做到“礼”与“敬”。 为倡明“德育”,王阳明要求社学设置以“歌诗”“习礼”“读书”为主的课程体系。他认为儿童天性喜爱游戏,教育应该顺应孩童天性,寓教于乐。“歌诗”即吟诵古诗,让孩子吟诵时感受诗歌抒发的情感和意象,体会诗人的喜怒哀乐 ;同时在押韵简短、节奏鲜明的诗歌中,获得听觉上的享受。“歌诗”一方面有利于宣泄郁结的情绪、陶冶情操,另一方面有利于激发孩童志趣。现代美学大师朱光潜在《谈读诗与趣味的培养》中也谈道 :“要培养孩子纯正的文学趣味,就要从读诗开始。”声情并茂的诗教,使学习变得生动有趣,符合孩子活泼好动的性情,有利于加深他们对诗文的理解与体会。“习礼”即以礼育人。《礼记》中说 :“礼义也者,人之大端也。”一个人如果不知礼,则无以立身。实施礼仪教育可以激励与唤醒内心的道德感。同样,王阳明认为“习礼”对外能使孩子们仪表威严、优雅从容,对内则能唤醒内心的良知,培养君子气度,涵养灵性。同时,在王阳明看来,“读书”不仅有助知识智力的增长,还能提高道德认知。无论是“歌诗”“习礼”还是“读书”,德育始终是王阳明童蒙教育的核心,智育亦为德育的手段。 除此之外,王阳明也很注重教学的循序渐进和量其资禀。他向教师强调 :“凡授书不在徒多,但贵精熟。量其资禀,能二百字者,止可授以一百字。常使精神力量有余,则无厌苦之患,而有自得之美。”意思是说传授知识并不在于多,而在于精熟,同时要考虑儿童的接受能力,所教内容如果过多过难,就会使儿童觉得学习是一种痛苦,从而产生畏难厌学的情绪,若让其游刃有余,则更能感受到学习的乐趣。所以王阳明指出教学要“随人分限所及”,量力施教。《朱子语类》中也曾提道:“读书,小作课程,大施功力。如会读得二百字,只读得一百字,却于百字中猛施工夫,理会子细,读诵教熟。如此,不会记性人自记得,无识性人亦理会得。若泛泛然念多,只是皆无益耳。”可以看出,朱子和王阳明在教学上皆有共识,认为老师在教学实践中也不可“贪多求速”。再者,每个人的天资不一,有的天资聪颖,学习不费力气 ;而有的稍显愚钝,学习要耗费大量的工夫。“量其资禀”“随人分限所及”的教育观念,就是要因材施教、目标适度。 王阳明提倡的“歌诗”“习礼”“读书”德育教学,实质就是现代教育“德”“智”“体”“美”的结合,以“明人伦”为目标,培养孝、悌、忠、信、礼、义、廉、耻的道德品质,使孩子开化通达,涵养身心。这一“德育”思想,是对彼时明朝教育弊端的纠偏,指出了当时的教育误区,也指明了童蒙教育的路径。时至今日,其寓教于乐、潜移默化的高明之处,依然可为现代儿童教育提供借鉴。
每日清晨,诸生参揖毕,教读以次。遍询诸生 :在家所以爱亲敬长之心,得无懈忽,未能真切否?温凊[1]定省[2]之仪,得无亏缺,未能实践否?往来街衢[3],步趋礼节,得无放荡,未能谨饬否?一应言行心术,得无欺妄非僻,未能忠信笃敬否?诸童子务要各以实对,有则改之,无则加勉[4]。教读复随时就事,曲加诲谕开发。然后各退就席肄业[5]。
凡歌诗,须要整容定气,清朗其声音,均审其节调 ;毋躁而急,毋荡而嚣,毋馁而慑。久则精神宣畅,心气和平矣。每学量童生多寡,分为四班。每日轮一班歌诗,其余皆就席,敛容肃听。每五日则总四班递歌于本学。每朔望[6],集各学会歌于书院。
凡习礼,须要澄心肃虑,审其仪节,度其容止 ;毋忽而惰,毋沮而怍,毋径而野 ;从容而不失之迂缓,修谨而不失之拘局。久则体貌习熟,德性坚定矣。童生班次,皆如歌诗。每间一日,则轮一班习礼。其余皆就席,敛容肃观。习礼之日,免其课仿。每十日则总四班递习于本学。每朔望,则集各学会习于书院。
凡授书不在徒多,但贵精熟。量其资禀,能二百字者,止可授以一百字。常使精神力量有余,则无厌苦之患,而有自得之美。讽诵之际,务令专心一志,口诵心惟,字字句句,䌷绎反覆,抑扬其音节,宽虚其心意。久则义礼浃洽[7],聪明日开矣。
每日工夫,先考德,次背书诵书,次习礼,或作课仿,次复诵书讲书,次歌诗。凡习礼歌诗之类,皆所以常存童子之心,使其乐习不倦,而无暇及于邪僻。教者知此,则知所施矣。虽然,此其大略也,神而明之,则存乎其人[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