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基本信息

本文是王阳明晚年为知府南大吉疏浚绍兴府属河道所作的记述，其中体现了儒者为民益世的思想。

二、原文

越人以舟楫为舆马，滨河而廛者，皆巨室也。日规月筑，水道淤隘，畜泄既亡，旱潦频仍。商旅日争于途，至有斗而死者矣。南子乃决沮障，复旧防，去豪商之壅，削势家之侵。失利之徒，胥怨交谤，从而谣之曰：“南守瞿瞿，实破我庐；瞿瞿南守，使我奔走。”人曰：“吾守其厉民欤！何其谤者之多也？”阳明子曰：“迟之。吾未闻以佚道使民而或有怨之者也。”既而舟楫通利，行旅欢呼络绎。是秋大旱，江河龟坼，越之人收获输载如常。明年大水，民居免于垫溺。远近称忭，又从而歌之曰：“相彼舟人矣，昔揭以曳矣，今歌以楫矣。旱之熇也，微南侯兮，吾其燋矣。霪其弥月矣，微南侯兮，吾其鱼鳖矣。我输我获矣，我游我息矣，长渠之活矣，维南侯之流泽矣。”人曰：“信哉，阳明子之言‘未闻以佚道使民而或有怨之者也’。”纪其事于石，以诏来者。

三、译文

浙东地区的人们都将船、桨当作车马。沿河而建造房屋的，都是富家大户。他们不断地规划、扩展房屋，使得河道日渐淤塞狭窄,既不能畜水,又不能排水,经常发生水灾旱灾。乘船往来的商人旅客时时争抢水道,甚全有因为争斗而死的。南知府下令开挖阻塞的河道,恢复旧有的河堤,拆去了富商家挡住河道的住房，削除了有权势人家侵占的河沿。受到损害的人家,都怨恨南知府,四处散布诽谤的话,并编成歌谣唱道:“南知府让人不安生,害得我有屋住不成;不让人安生的南知府,害得我奔走无住处!”有人来对我说:“我们这位知府大人真的在虐害百姓吗?怎么对他不满的人那么多?”我说,“先慢下结论,我可从来没听说过,使人民安乐的人会有人怨恨他。”

河道疏浚完成以后，船只通航便利，过路的旅客一路上欢呼叫好。这年秋天，正好遇上大旱，别处水浅的河道连河底都干裂得像龟背的纹理,而我们这里田间的收获、河里的运输却如往常一样。第二年发了大水,我们这里因为有河道排水,居民都没有受淹。这一来远近的百姓都称颂、喜悦,一起编了歌谣唱道:“看那河里的撑船人啊,往日水浅船难行,如今桨声伴歌声;赤日炎炎旱如火,要不是靠了南知府,我们百姓早已晒焦枯;淫雨连绵已一月,要不是靠了南知府,我们百姓早已变鱼鳖;收我稻谷运我粮,我游我息好风光,长长水渠滚滚流,不忘南知府恩情长。”又有人来对我说:“阳明先生的话真是不错,‘从来没有听说使人民安乐的人会有人怨恨他’!”所以我把南知府疏浚河道的事记文刻石，以昭告于后人。

四、赏析

南大吉身为地方父母官,却拜在阳明门下自称弟子,平时经常向阳明请教修身与为政的道理,还将记录阳明与学生问答的《传习录》在绍兴刻印,是位注重品行的地方官员。此次，南大吉为疏浚河道得罪了富家大族,招来流言毁谤,阳明却予以支持,并断言只要是真心为民兴利除弊,总会受人欢迎。

文章描写了河道疏浚时少数富户的受损毁谤与疏浚后广大民众的受益赞扬，通过鲜明的对比，使人真正认识到疏浚河道的重大现实意义，由衷佩服南大吉身为地方官的爱民与坚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