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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基本信息
本文是王阳明为《紫阳书院集》所作的序文。徽州太守熊世芳重修紫阳书院,选拔七个学校的优秀学生并亲自教育,于是书院的校士程曾收集书院的兴废之事编为集子,并将白鹿书院的规章放在前面,称为《紫阳书院集》,请王阳明作序,用以规劝士人。
二、原文
豫章熊侯世芳之守徽也,既敷政其境内,乃大新紫阳书院,以明朱子之学,萃七校之秀而躬教之。于是校士程曾氏采摭书院之兴废为集,而弁以白鹿之规,明政教也。来请予言,以谂多士。夫为学之方,白鹿之规尽矣;警劝之道,熊侯之意勤矣;兴废之故,程生之集备矣。又奚以予言为乎?然予闻之:德有本而学有要,不于其本而泛焉以从事,高之而虚无,卑之而支离,终亦流荡失宗,劳而无得矣。是故君子之学,惟求得其心。虽至于位天地,育万物,未有出于吾心之外也。孟氏所谓“学问之道无他,求其放心而已矣”者,一言以蔽之。故博学者,学此者也;审问者,问此者也;慎思者,思此者也;明辨者,辨此者也;笃行者,行此者也。心外无事,心外无理,故心外无学。是故于父子尽吾心之仁,于君臣尽吾心之义;言吾心之忠信,行吾心之笃敬;惩心忿,窒心欲,迁心善,改心过;处事接物,无所往而非求尽吾心以自慊也。譬之植焉,心其根也;学也者,其培拥之者也,灌溉之者也,扶植而删锄之者也,无非有事于根焉耳矣。朱子白鹿之规,首之以五教之目,次之以为学之方,又次之以处事接物之要,若各为一事而不相蒙者。斯殆朱子平日之意,所谓随事精察而力行之,庶几一旦贯通之妙也欤?然而世之学者,往往遂失之支离琐屑,色庄外驰,而流入于口耳声利之习。岂朱子之教使然哉?故吾因诸士之请,而特原其本以相勖,庶几乎操存讲习之有要,亦所以发明朱子未尽之意也。
三、译文
豫章府侯君熊世芳镇守徽州,在境内上任施政之后,对紫阳书院大加整修来光大朱子学说,选拔了七个学校的优秀学生并亲自教育,于是,书院的校士程曾先生收集书院的兴废之事编为集子,并仿照白鹿书院的规章来确定管理教化的方针。请我讲几句话来训诚众多学子。
治学的方法,白鹿书院的规章已尽有了;警劝的道理,熊侯的主张够周全了;兴废的规章,程曾的集子已够完备了。我又何必多说呢?但是我听说,道德有根本,学术有关键。如果不从根本出发,而只泛泛地随意地行动,往高处讲是虚无,往低处讲是支离破碎,最终是流荡不定,失去本原,劳而无功。
因此,君子治学,只在追求得到关键思想与抓住中心,虽然到了顶天立地,育化万物的境界也没有超出自己思想范围之外的。孟子所讲的“学问之道,没别的,追求放心罢了”,这就是一言以蔽之。所以博学的人就学的这个;严格探问的,问的就是这个;谨慎思考的,思考的就是这个;仔细辨别的,辨别的就是这个;切实执行的,执行的就是这个。心外没有别的事情,心外没有别的道理,所以心外没有别的学问。
因此,对于父子之道要尽我心中的仁,对于君臣之道要尽我心中的义;说话要说明我心中的忠信,行事要行我心中的诚实敬重;克制心中的忿恨,熄灭心中的欲望,将心灵转向善良,改正心中的过错;处事接物,没有不求尽我心力的,以此来满足自己。这好比植树,心就是树根;学习,是为了培土巩固,浇水灌溉,扶植、剪枝、锄草,无非为了培育好根部。
朱子白鹿书院的规章,首先立下五教的条目,其次是治学方法,再次是处事接物的准则,这些内容各自单列一条而不相混淆。大概就是朱子平日的思想,即每件事都精心观察,然后极力实行,这样才能达到一下子融会贯通的妙境吧?但是世上的学者往往最终落得支离破碎,表面很严肃认真,内心却已跑远,流入追求声色货利、口福之享的俗套。这难道是朱子的教义让他们这样的吗?因此,我借着大家的请求,特地指出学业的根本来勉励大家,这样才能保持讲习抓住关键,也就是借此来阐发朱子没有完全阐发出来的意思。
四、赏析
在这篇文章中,王阳明指出,道德有根本,学术有关键。如果不从根本出发,而只泛泛地随意行动,最终将劳而无功。他明确提出了“君子之学,惟求得其心”的治学原则,劝告广大士子要抓住治学的根本。同时顾及紫阳书院与朱熹的渊源,以发明朱子未尽之意的立场,对自己的观点加以阐释说明,行文婉曲,更有利于广大士子接受。